中国的球迷们都非常熟悉“快乐足球”的说法,那就是不要把足球当作一个职业或者是事业,而只当作一种快乐来享受它。态度一变,效果就大相径庭了。因为态度决定一切,在一种愉悦的心情下,任何事情做起来也就轻松自如起来,结果往往也出奇的好,连自己都无法相信。

最近,坐在美国纽约长岛大学的学生课堂中,在把这些学生同中国延边大学的学生做对比的时候,突然想到,其实教学又何尝不需要快乐起来呢?我想,如果问中国的老师和学生,也许没有一个人会把上课(无论是教师的讲课,还是学生的听课)同快乐联系在一起。有时老师会和学生互相打趣说,“我们是在互相折磨。” 可是,也许这也只是一个态度的问题。师生不妨换个态度,教和学也许就快乐起来了。换个怎样的态度呢?那就是,教不一定只由老师一人完成,学也并不只是学生的事情。老师讲课过程中既教给学生知识,又从学生中学到东西,学生在听课时当然也是如此。因为在大学的课堂上,老师真的能够从学生中得到太多的灵感和信息,承认并接受这一点是快乐教学的前提。

在美国学生的概念中,课堂不是师道尊严的地方。因此,你会看到在中国一定会让一些老先生跌破眼镜的场面:女孩子穿着露胸、露乳、露腰、露脐的“四暴装”,而男孩子却正相反,什么都穿得长长的,长长的T恤,长长的外衣,长长的裤子,再加上永远都藏在帽子里的长长的头发,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,正好凑成“四长装”。学生在上课时自由地进出上厕所;在教室里吃东西,喝饮料(因为上课都是连续的,没有午休时间);可以把腿高高地架在椅背上。这种自由让他们在教室里也像放松身体一样放松他们的思维,轻松的姿势、奔放的思维才可能形成活跃的课堂,课堂上若要解放思维大概要从解放肢体开始吧?这也应是快乐教学的首要条件吧。但这些最初却让我这个来自推崇正襟危坐、规规矩矩、谨尊师命的教学环境的中国老师真有些坐立不安了。

第二个应该是自由的气氛带来的快乐。最让我感到兴奋不已的是谁都可以畅所欲言。无论意见是多么的荒唐,或者是多么的希奇。用老百姓的话说,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课堂上你会看到学生们的手一直争相高举着,要求发言,有时老师不得不忽略一些人的手,否则自己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。可这时,你就看那些举起的手一般都不会轻易地放下来,仍然固执地高耸着。而老师也总是尽量让每一个学生都尽情地发言,因为在学生的回答中时常会出现一些让人瞠目的闪光点,让老师也频频点头。所以老师对学生的话、学生的作业都充满了期待,充满了肯定,从不厌烦。为了能够发表更精彩的观点,每个人,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,在课外都认真地准备着课上的内容。

第三个自由是老师的教学安排的自由。在长岛大学英语系的名为“议论与分析”的写作课中你会发现,一共有近二十位老师在教同样的课程,但是没有什么固定的教材,统一的教学大纲,或者需要老师之间互相协调的共同的教学进度。每个老师根据自己的主攻方向、学生的兴趣、所选择的材料体裁,编排自己的教学方案。所以有的老师选择文学作品欣赏作为媒介,如莎士比亚的作品,或现代诗歌,或戏剧等,有的老师则选择时事报道,有的老师又选择学术论文等,通过课前的阅读,课堂上的欣赏,讨论,让他们在课后进行写作练习,这样学生都感到有东西可写,并且有很大的发挥自我想象,发表自我观点的空间。然后再拿到课堂上互相讨论,互相批评。师生互相分享着对方的奇思妙想,互娱互乐。

快乐教学就是要越过界限,越过师生的界限,越过教与学的界限,双方作平等的交流。在老师教的过程中交织着学生的教与学;在学生学的过程中又体现老师的教与学。双方都在快乐地享受着对方所带来的任何新奇和惊喜,这样的教学才是真正的快乐呀?

但是,我觉得在美国的课堂上似乎缺少一点东西,那种我最迷恋,因此也永远不舍得放弃那三尺讲台的东西,那就是师生之间的情。这种情不同于朋友之情,因为它还多了一份尊敬和崇拜;不同于父母姐妹之情,因为它还多了一份神秘;有点初恋情人的那种喜欢,非常急于表达,可又不知如何表达的那种朦胧。我喜欢那些在班级里活跃的学生,因为他们是那么地急于表现自己,其中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是那么想配合我,把课堂搞活,我喜欢他们的那份可爱;我也喜欢那些比较腼腆的学生,因为他们对你是那么的崇拜,以至于他们只顾瞻仰你,忘了说话,我喜欢他们的那份天真。

我到今天仍忘不了我来美国之前,那些可爱的孩子是如何为我布置送行晚会,围在我周围流着泪为我唱《祝你一路顺风》。正是因为师生之间有了这份情,为了互相取悦于对方,老师会拼命地要安排好教学过程,维护自己在学生心目中那高高的位置,学生拼命地要学好,保持自己在老师心目中那美好的形象,这也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。

在美国师生间的这种情比较淡,我想一方面是因为东西方在人情世故上存在的差异,另一方面也许是因为东西方在师生地位上的差异,东方的师生是上下的关系,虽然延边大学的学生较比韩国的学生要幸运得多,不必远远地见到老师就行礼,但也轻松不了多少,所以你看在中国,老师的讲台都高于学生的座位,而西方的师生是平等的关系,所以他们的讲桌一般都与学生的座位在同一个平面,或甚至更低于学生的座位。那就自然没有了崇拜的可能了。所以,有时过于平等,或者说过于民主,就失去了某种神秘的色彩,也就太平淡无奇了。如果课上课下多了这份感情交织带来的快乐,那么就更能吸引着教学双方投身于其中,陶醉于其间了。

现在的社会人做任何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寻找快乐,可是占人生三分之一,甚至一半时间的受教育过程不能快乐起来,那不是很难以想象的事情吗?

多年来我一直努力使自己的课堂成为这种快乐的乐园,却一直不甚满意。今天我在想,也许像在美国的课堂一样,把肢体和思维都解放出来,让学生和老师的教与学自由换位,再加上中国师生间建立起的那种奇妙的情,那么我们的教学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一些呢?